“杭州真是无聊啊”

我缓缓放下酒杯,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。阿朱似乎有点恍惚,见她没有任何反应,我不得不叹着气,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。

“在哪都是这样”,她苦笑了一下,然后侧过身去,盯着窗外,也是轻轻的一声叹息。

我和阿朱有四五年没见了,之前在一个演出的现场认识,然后她去了英国念书。我们在社交软件上聊各自看的书和电影,搜罗到的一些好听的音乐,自然而然地聊到了酒,恰巧我们都爱喝,于是一拍即合成为了云酒友,熟悉又陌生。这两年因为疫情,她决定先回国工作一阵子,先到了上海,然后挑了个周末,来杭州找我喝几杯,就约在凤起路边上的一家小酒馆见面。

“麻烦给我点个五星好评啊!”

“好嘞,谢谢师傅”,跳出车门,又差点被一阵刺骨的寒风给推回车内。我拉上外套的拉链,等车流缓缓褪去,然后快步穿过马路。

一个男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打电话,右手上燃着烟。猛地吸完最后一大口,把烟蒂丢在身前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,还用力地跺了两脚,转身拉开了酒馆的门。

我紧跟着那个男人进入店里,身后的冷气也紧紧跟着,然后被大门结结实实地拦在了外面。店里很暖,眼镜立马蒙上了一层雾气,只好先将眼镜摘下。

模模糊糊地扫了一眼,坐满了人,DJ 站在台后放着歌,吧台的角落里有个身影朝我挥了挥手。

挤过窄窄的通道,坐上吧台,“杭州的交通嘛,你懂的”,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。阿朱看着我笑了笑,“一杯 Negroni”,然后把酒单移到我面前,我点了一杯清爽的特调。

虽然我们一起在线上喝了不少酒,也在电话里碰了无数次杯,但是这么面对面地喝酒聊天,倒是头一回。

酒液滑入口腔,话匣子也就被打开,我们开始聊工作、生活、未来长久的不确定性,以及对自我的定义。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,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,甚至不知道阿朱真实的名字。

她也一样不了解我吧。

时间过得很快,这一秒还停留在昨日,下一秒就是全新的一天,而原本热热闹闹的小酒馆,也渐渐安静了下来。

“杭州真是无聊啊”

在感叹完这一句后,我们点了最后一轮酒。吧台喝开心了的客人请了全场一个 shot,端起杯子一饮而尽,我和阿朱走出门,在马路边摇摇晃晃地又聊了一会,然后送她上了车。

挥了挥手,约了下次再见面。我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,沿着路往前走,冷风吸入肺部,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
站在湖边,没有车来车往,没有拥挤的人群,安安静静的。

这是属于我自己的西湖。

我努力回想起一些画面。一些开心的 party 和 live,碰杯时清脆的声响,喝了酒微微泛红的脸庞,在中山北路吃的寿喜锅,几家冷冷清清的咖啡店,太子湾慵懒的草坪,在空无一人的万松岭隧道里旋转、跳舞,在弯弯绕绕的弄堂里穿梭、冒险。

“杭州真是无聊啊”

和阿朱抱怨的这一句,我也频频和其他朋友重复,一遍又一遍。

或许这预示着新的开始,对一些过往的告别,又或许只是无疾而终的期许吧。